【译著】战国城砦群
书名: 战国城砦群
著者: 井上靖
译者:张梅
出版社:重庆出版集团
出版日期:2020-01
井上靖作品在日本影响深远。一位来自日本爱媛县的年轻女孩说,她祖父喜欢井上靖,以至于给她父亲命名为“靖”。井上靖所获奖项不胜枚举,芥川龙之介奖、日本艺术院奖、野间文学奖、每日艺术大奖、读卖文学奖、日本文学大奖等尽入囊中,可谓“拿奖拿到手软”。
井上靖小说题材丰富多彩,既有《天平之甍》、《苍狼》等中国历史题材的小说,也有《斗牛》、《冰壁》等以日本现代社会为背景的小说以及《战国城砦群》、《真田军记》等以日本历史为背景的小说。国内的研究者往往对其中国题材的作品给予高度关注,却相对漠视其他题材的作品。从这个意义上讲,重庆出版集团的系列译著有利于推动我国学界对井上靖作品更全面更深入的理解和研究。
《战国城砦群》题目里的“城”是指防止敌人袭击的军事设施。“砦”,则是指在本城外面的要害位置所建造的小规模的城。该小说自1954年9月24日起1955年3月7日止在《日本经济新闻》夕刊连载而成。在日本它被归为“时代小说”。所谓时代小说,是相对于“历史小说”来说的。根据文艺评论家福田宏年的说法,历史小说是忠实地尊重历史事实而写出来的故事,时代小说则是以历史为舞台,创造出架空的人物,依靠自由奔放的空想展开脉络的小说。尽管此种日本式区分法屡屡被外国学者质疑,不过,井上靖在创作时似乎有意识做了区分。例如,《风涛》和《俄罗斯国醉梦谭》可视为历史小说,《战国城砦群》、《风林火山》、《战国无赖》则可视为时代小说。值得一提的是,即便在时代小说里,井上靖依然竭力使时间设定忠于史实,周到缜密。
《战国城砦群》的时间设定是从天正十(1582)年3月武田胜赖在天目山自尽开始,至同年6月山崎合战为止。短短三个月的时间,却发生了武田家灭亡,本能寺之变中织田信长被杀、明智光秀崛起又迅速倒台、羽柴秀吉(丰臣秀吉)抬头等一系列大事。在极度浓缩的时间设定里,故事里的小人物——分属武田、织田、明智的武士们的命运也跌宕起伏,大起大落。有“霸道总裁”之感的织田家旗本大手荒之介、一生痴情却结局悲惨的原武田家武士酒部隼人、勇猛痴情的络腮胡子武士藤堂兵太、富有洞察力的睿智老者神户伊织、野性直率的女子弥弥、外表端庄内心“闷骚”的侍女千里等等,形象鲜明,性格跃然纸上。
小说采用双主线结构,“花开两朵,各表一枝”。一方面是酒部隼人与千里的恋情,二是藤堂兵太与弥弥之间的感情,两条线索交替展开。与此同时,大手荒之介有如乱入的音符,左冲右突,串连着两条主线,他与两位女性的感情纠葛贯穿始终,使情节摇曳多姿。有日本网友甚至由隼人、荒之介、千里的三角恋想到了《源氏物语》中薰君、匂宮、浮舟之间的错综复杂的感情。两者有同有异,个中滋味,读者可在欣赏作品时仔细品味。
小说笔触细腻,惊喜连连。意想不到的情节展开不光体现在如过山车般骤然起伏的人物命运上,也体现在不少细微之处。例如,小说刚开头,络腮胡子武士俨然成了逃亡武士的统帅,但是,第三日清晨,他在釜无川上游的河床上醒来后,却发现空无一人。在他以为所有人都已逃跑的时候,忽闻一阵鼾声传来。这样出人意料的细节随处可见。我在翻译时尽最大限度保留了井上靖小说中这种生动有趣的风格。
武士的刻板印象也似乎受到挑战。在武田家灭亡之后,隼人非但不去殉死,反而明确表态:“我才不去送死呢。我讨厌死亡。”当他摇身一变成为明智家武士,带着特殊任务,返回原主君武田家旧时所在的甲斐时,他的内心独白是:“为了生存并出人头地,这也是无可奈何的事。”兵太本想为武田家殉死而赶赴新府城,却邂逅野性女子弥弥,苟活于世。这似乎与新渡户稻造的英文著书《武士道——日本人的精神》中所阐述的武士道精神大相径庭。新渡户稻造对武士道进行了总结和升华,把忠诚于主君并为之奉献生命当成武士的一个重要精神特质。但是小说颠覆了我们脑海中脸谱化的武士形象,从人性的角度塑造出有血有肉的武士形象。
“月亮”是该小说的一个重要隐喻,反复出现达二十余次。该隐喻主要有三种作用。第一,月色是逃跑情节的助推器。无论是兵太和隼人被敌兵追赶落荒而逃,还是荒之介与弥弥过夜后被兵太撞破而逃跑,都发生在皎洁的月光里。第二,月色是爱情的催化剂。荒之介在月色如银的旷野首次见到千里,一见倾心。同样也是在月色中,他在院子里找到被缚的弥弥,意外发现她的魅力,觉得她也许是唯一不是夜叉的女人,与之共度良宵。第三,月亮如镜面一般促使主人公审视自我,重新认识自我。当千里冲动地跑去寺院打听荒之介的消息时,月色冷冷照映下的寺院主持,反衬出她内心的火热。还有,当千里在寺院意外见到隼人转身逃跑后,照在山白竹叶子上的月光,使她惊觉自己对荒之介情根深种。凡此种种,月亮的巧妙运用成为该小说的另一特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