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展望日本新内阁的内政与外交”会议综述
2009年9月22日,中国社会科学院第25届国际论坛——“展望日本新内阁的内政与外交”在北京召开。本届论坛由中国社科院科研局和国际研究学部主办,中国社科院日本研究所承办。国内知名的日本内政外交研究专家学者50余人与会,其中20余位专家做了主题发言。
会议首先由中国社科院日本研究所副所长王晓峰主持了开幕式。中国社科院国际学部主任张蕴岭、中国社科院日本研究所所长李薇、中国军事科学院世界军事研究部原副部长罗援及中国社科院科研局副局级学术秘书王立强先后致开幕辞。
张蕴岭认为,过去五年是日本对外关系尤其是对华关系发生重要转变的五年。从小泉时期不接受快速上升的中国,到安倍时期逐步认识历史、小心翼翼地接受中国,到福田时期比较肯定的认可历史、强调与中国合作、接受一个迅速发展的中国,到此次日本政局换届,鸠山将接受继续上升的中国、在更广的范围内与中国谋求共同发展。但是,中日两国仍有现实利益的差别,在区域合作上还会有很多分歧。对于后者,王立强强调,中日之间不是简单的双边关系,而是在整个世界格局演化过程中的一个重要环节。
因此,李薇提出,理清我们对日本内政外交形势发展的认识,从历史和时局角度加强对日内政外交中变与不变因素的研究,有利于我们为国家对日工作更好地发挥思想库、智囊团的作用。罗援则提出,对日研究,战略谋划、战略框架很有必要。舆论导向也适用于学术研究。两者关系也是制约着我们的研究思路和发展的因素。
随后,中国社科院日本研究所副所长高洪和日本研究所外交研究室代主任吕耀东,分别就日本新内阁的内政与外交做了基调报告。在会议三个单元的专题发言和自由讨论中,与会专家学者围绕日本的内政、外交、安全保障、中日关系等问题,各抒己见。
一、内 政
政权更替、新内阁诞生,其内政是首先被关注的焦点。2009年的大选结果,民主党代替了自民党成为日本的执政党,成立了鸠山新内阁。民主党及新内阁的内政问题,自然成为与会专家们讨论的热点。
(一)关于“两党制”问题
围绕“两党制”是否已经形成的问题,有学者持谨慎和保守的态度,认为日本实现“两党制”仍缺少相应的土壤和条件。即使民主党上台,也不能说日本的两党制已经是很成熟的典型的西方两党制度。小选举区比例代表并立制度在一定程度上影响了政党制度向“两党制”发展的趋势。2009年开始的这一新的政党格局能否长期扎根仍为时过早。也有学者认为,就当前日本政局情况来看,尽管没有形成美国式的“两党制”,但与1993年大选后相比,已明显趋向于两大政党发挥主导作用的政治格局。对此,有学者提出了不同意见,认为日本形成“两党制”可能性不大,其原因在于日本人的政治信念并不专一,而且日本存在相对坚固的小党。
(二)关于民主党和新内阁
关于民主党的性质,与会学者认为,民主党具有保守的一面也有革新的一面。民主党上台是一次脱传统保守主义,脱离冷战政治的积极的变化。鸠山内阁也具有理想主义和现实主义相矛盾的一面。民主党作为资产阶级保守政党,在其保守性方面具有若干“非典型性”,即党内“左中右”派系林立——尤其具有自民党内所没有的中左势力,其总体属性是趋于中道保守的政党。有学者认为,鸠山内阁执政业绩如何,必将直接影响到民主党的参议院选举业绩。新内阁的稳定将受到“鸠山色彩”、政治捐款、官僚集团的抵抗、参议院选举等四个因素的影响。也有学者提出,日本的新内阁是属于前后轮内阁,即前轮是鸠山,后轮是小泽。
(三)民主党面临的问题
民主党上台后将面临一系列问题,与会学者就民主党面临的凝聚力、政官、参议院选举、经济等问题阐述了各自的观点。
关于民主党内的凝聚力和统一政治理念问题,与会学者认为,民主党作为一个“温和保守型政党”是多党派组合凝聚而成的复杂政治集团。民主党的凝聚力靠小泽一派,民主党党内要稳固政权的凝聚力大于内部的分散力。也有学者认为,小泽派在内阁中的影响力不容小视,对鸠山将形成一定的压力,鸠山未来的执政道路并不平坦。鸠山提倡的友爱政治与小泽的普通国家论并不完全吻合,能否作为党的统一政治理念,其普适性有待观察。也有学者表示,在民主党内小泽占如此之大地位的情况下,会否出现决策的两人机制,令人担忧。
关于政官问题,有学者认为民主党上台后势必将打破“官僚主导决策过程”的弊端,形成由官僚主导转变为首相官邸主导的决策运行机制。削弱政府权限有其必要性,降低政府职能、敲打官僚也有其民意基础。但是,从执政党内阁成员经常替换,使其很难熟悉具体决策过程;在敲打官僚的同时利用官僚的知识和能力,是否能得到平衡;内阁成员能否统一等这三个方面来看,过程转变能否实现,要相当一段时间内才能得出结论。对此,也有学者认为,执政党仍是保守政党,日本仍然是官僚主导型的社会。官僚仍然是日本的中坚力量。在政策制定的过程中,文官的基础性作用不可替代,具体的政策措施,还要依靠文官制定。鸠山内阁的运作与文官能否顺利合作,对文官权利的限制等措施能否推进存在有一定的难度。
关于民主党面临的经济问题,有学者提出了其经济增长乏力难以扭转、体制疲劳难以消除、财政危机难以摆脱、通货紧缩难以根治、消费低迷难以改观、投资萎缩难以好转、超高失业率难以克服、中小企业问题难以应对、汇率波动难以缓解、外部风险难以规避等十大经济难题。
对于2010年的参议院选举是否会影响日本民主党的执政时间,有学者认为,民主党在参议院选举中,如获得半数以上得票数,可实现单独执政;如维持现状,则将继续三党联合执政状态;如不能获得过半数,将处境艰难。也有学者认为,对小泽的安排是鸠山最智慧的选择,无论是明年7月的参议院选举也好,还是下一次众议院选举,都不会对民主党执政地位有影响,也没有丢掉政权的可能性。民主党不管单独取得过半数或者不能取得过半数,仍将维持现有力量,因为自民党没有具备在参议院翻盘的实力。短期内,民主党的执政前景没有问题。明年5月份即将举行的修宪国民投票将成为7月份举行的参议院选举的一个论争焦点,也是对民主党执政的一次考验。选民的焦点在于明年7月之前是否会修宪。
此外,会上也有学者提出,2009年大选后,自民党从执政党变为在野党,但其以后的发展也不容忽视。自民党下台后,将面临经济来源,党的运营机会等本身的改革问题。如果民主党执好政,自民党做好在野党,政党轮替的这个机制才能真正建立起来。自民党能否提出新的纲领,提出与民主党不同的东西,对于自民党也是一种考验。
二、外 交
在外交方面,与会学者就日本新内阁的外交政策、日美关系、安全保障等问题做了精彩的发言。
(一)外交政策
关于日本新内阁的外交政策,有学者提出,外交政策的特点在于加强与中韩等亚洲国家的关系,注重“日美同盟”与“亚洲外交”的平衡关系,以“外交三原则”回归的外压力,实现日美同盟关系的对等化,突出强调日本外交的自主性。在日美关系上,构建紧密而对等的关系;在中日关系上,继续坚持中日战略互惠关系;在日朝关系上,朝鲜核问题、绑架问题等障碍仍在,有待突破;重视亚洲区域经济合作,主张建立东亚共同体、亚洲共同货币等;提出温室气体“新减排目标”,力图确立日本环保大国形象,在全球性环保问题上有所作为。有学者认为,相对于自民党政权的外交政策,日本民主党的外交政策有一点新意,但是并非是颠覆性的或者根本性的变化。对朝鲜的外交政策也不会有太大改变。仍然会坚持无核化,谋求国家的共同利益。就中长期来看,日本的主流国家路线和对外战略,不会因为民主党的上台而发生根本性的调整和改变。对外战略是加强并主动利用日美同盟,推行全面进取外交,积极应对中国崛起。也有学者明确提出,在外交政策上,民主党执政后将以“日美对等关系”和“亚洲外交”为支柱。民主党强调加强亚洲外交、推动东亚共同体有一石三鸟的作用,即可以提升日本对美外交的依托,可以约束或规范中国,可以为日本再度崛起寻找突破口。
(二)日美关系
关于民主党上台后的日美同盟是否会发生变化,与会学者认为,日美同盟在未来一段时期内将不会发生巨变,仍是日本对外政策的基轴。日美同盟将不再局限于传统的安全领域里,可能还会涉及非传统安全领域,如环境、气候变暖题、新能源、反恐、传染性疾病等问题都有可能成为日美同盟的新内涵。
有学者认为,当前日美关系的调整,是全面的中等程度的调整,是日美矛盾长期积累的产物,其性质是西方两个大国内部关系的一种阶段性调整。日本对美战略目标是实现平等;对美军事政策的基调是近期摩擦,中远期是合作;对美经济政策方面,从长远来看,以亚太地区多边投资、贸易自由化为前提的日美自由贸易化都将对日本相对有利。
也有学者认为鸠山寻求对美平等的愿望具有积极意义。在调整对美关系中,有利因素是鸠山与奥巴马具有相同的改革欲望,而不利因素则是他们都受到国内的保守势力的牵制和制约。有学者提出,民主党要实现日美对等关系,要依托亚洲和加强联合国外交。
(三)安全保障问题
在安全保障问题上,有学者认为,日本民主党与自民党不会有实质性的政策变化,但会有适度收缩。也有学者提出,民主党在安全战略方面,日本在美国影响力下降的形势下,将在地区安全机制和国际体系的构建中发挥更加积极的作用,充分显现大国志向这一总体国家安全战略思想,并将进一步提高国家战略决策能力;在防卫政策上,其主张比自民党要温和,日本防卫政策突破步伐将放缓;在军事力量发展上,将不会有太多变化。
关于集体自卫权,有学者认为民主党执政后,日本不会要求行使集体自卫权,对此也有学者明确提出,民主党将打着联合国的旗号行使集体自卫权。
三、中日关系
在中日关系方面,与会学者围绕民主党上台后的中日关系发展趋势、台湾、历史等问题的变与不变,进行了热烈的讨论。
(一)发展趋势
与会学者认为,民主党上台后,中日关系发展的大趋势不会变,中日关系发展前景总体看好。虽然民主党被认仍然是保守政党,但其在发展对华关系上的立场将比自民党更加开明。党内外中左翼势力的牵制作用以及民主党与中国建立的良好沟通渠道和党际人脉关系都为中日关系发展提供了新机遇。过去中日关系发展的死结,历史问题的处理会有所改变,这有利于中日关系的正常发展。对中政策上,民主党将在环保、节能等与中国具有共同利益的更多领域展开合作。民主党上台对于中日关系而言,特别是对中国处理对日关系来说,在历史,台湾,化学武器遗留,备忘录等问题的处理上,都是一个很有利的时机。
也有学者提出,中日关系的发展仍有障碍,日本战略目标是否变化,中日两国结构性问题的存在,日本社会向右转的趋势不会发生特别明显的变化、以民主人权标榜的民主党在民主人权问题上与中国是否会有摩擦、民主党议员对中国的真正想法与其公开发表的内容是否一致等问题,都是影响中日关系发展的不确定因素。在东海、钓鱼岛、台湾等现实问题没有解决的情况下,日本在对中国的防范和戒备只会有增无减。
(二)历史问题和台湾问题
与会学者认为,民主党在历史问题上,将重新表态。历史问题终将不会成为中日之间的争执问题,而将在政治外交领域中逐渐淡化。在台湾问题上,民主党只会在处理的方式上比自民党缓和,但在根本利益上不会退让。中日关系中最重要的还是台湾问题。有学者认为,民主党在台海政策上与自民党并无实质上的不同,在安全问题上与自民党并无太多变化。鸠山内阁在台湾问题上持两面性。日华恳在日台关系中的沟通角色短期内无法撼动,并极有可能利用这次大选机会,拉拢更多民主党成员,从而继续保持日本政界第一大亲台议员组织的地位。
最后,在闭幕式上,中国社科院日本研究所李薇所长做了发言。她总结了会上专家的发言,认为此次关于日本新内阁的内政与外交讨论有分歧也有基本一致的共识。总体来说,民主党没有提出明确的方针和目标,但日本的国家发展目标不会大变,对美政策会有调整,但日美同盟不会有本质变化。在外交方面,李薇所长又提出了值得注意的几个问题,包括改宪、人权、新能源、东亚共同体等。她认为以日本大选为契机召开此次会议对认识日本社会存在的问题大有裨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