浅谈日本地震对世界经济的影响
3月11日发生在日本的大地震为1140余年来所罕见,它深深地震动了世界经济,世界主要金融市场上股市和汇市均出现剧烈波动。在这种剧烈波动背后,是大量资金的快速移动。关于大地震对世界金融层面的冲击,已有诸多分析和详细报道,本文着重分析达地震对世界实体经济层面的影响。
地震不会改变世界经济复苏的基本势头
千年一遇的大地震是否会阻滞世界经济复苏的步伐,会不会将世界经济重新拖入萧条隧道,这是人们普遍关心的问题。对于这个问题,可从三个层面进行分析。一是地震灾区在日本经济中的地位,二是日本经济在世界经济中的地位,三是日本经济自身的恢复能力。
就地震灾区在日本经济中的地位来看,重灾区六个县(即:宫城、福岛、茨城、青森、岩手和千叶)的人口有1600多万,占日本人口总数的12%以上;分布在那里的法人企业数约32万余家,占全国法人企业数的11%左右;六县合计占全国GDP的10%左右。这些数据表明,该地区在日本经济中占有一定的份量,地震对日本经济肯定会有不小的打击。但是,这种打击不至伤及日本经济的内脏和命脉。毕竟此次地震的重灾区既非人口稠密的大城市,也算不上日本经济和产业聚集的重镇。
就日本在世界经济中的地位来看,毋需赘言,日本是世界第三大经济体,具有世界一流的科技和经济实力,在世界经济中具有重要的影响力。但是,自泡沫破灭后的20年来,日本经济持续低迷,其在世界GDP中的比重已由1990年的17.1%下降到12.8%。同日本经济地位滑落形成对照的是新兴市场的崛起,包括金砖四国在内的“飞鹰地区”(EAGLES) [1]在世界经济中的比重已上升到20%以上,成为拉动世界经济增长的重要力量。新兴市场的增长率足以抵补地震导致日本经济下滑的幅度,维持世界经济的复苏势头。
更为重要的是日本经济自身具有很强的恢复能力,1995年1月发生的阪神大地震便是先例。阪神地区是仅次于京滨(东京与横滨)的日本第二大经济重镇。那次大地震毁坏了大量工厂,交通干线中断,通商口岸瘫痪。地震在给日本带来巨大灾难的同时,也带来了巨量的内需,而内需恰恰是日本经济最为缺乏的。阪神地震后的重建拉动了对钢铁、机械、水泥、玻璃、化工等诸多行业的需求,使经济增长出现了一波小高潮,1995年和1996年,日本的实际GDP增长率分别为1.5%和2.8%。
不过,与1995年的阪神地震不同,此次地震中发生了核泄漏,从而使救灾以及灾后重建的展开充满不确定性。假如核泄漏能够在近期内得到有效控制,日本经济自身的恢复能力是无可置疑的。大地震造成的短期震动不大可能改变世界经济复苏的基本态势。但是,这并不等于说我们不必在意日本地震带来的影响。相反,我们应高度重视此次地震中暴露出的问题。就实体经济层面而言,当前应密切关注核放射与食品安全问题、地震对世界产业链以及能源走势的影响。
粮食和食品安全面临严峻考验
此次地震重灾区六个县的面积不到日本国土总面积的15%,但耕地面积却占全国的近20%,水稻产量占全国的1/4以上。那里既是日本的重要粮仓,也是日本海产品的重要生产基地之一,还是日本禽蛋肉等副食品的重要生产基地,生猪、鸡蛋、肉鸡等的产量均占全国的1/4以上。
按热量计算,日本的粮食自给率仅有40%左右,虽然作为主食的大米基本达到自给自足,但是谷物的综合自给率却不到30%。地震造成的海啸,使日本东北粮仓的部分农田被冲毁。经过海水浸泡,耕地的土壤成分发生改变,未来几年的农作物收成将受到影响。日本历来是粮食进口大国,在世界性的粮价上涨背景下,海啸对日本农田的破坏,在一定程度上给本已趋紧的世界粮食市场增添了新的压力。
日本是水产品生产大国,同时也是水产品消费大国,还是位居世界第一的水产品进口大国。日本每年都从海外进口大量的鱼类、贝类等水产品。此次地震造成的海啸,给日本东北部的滩涂养殖带来巨大破坏,沿海渔业损失惨重。这将使日本对水产品的进口需求进一步增加。
最堪忧虑的是核泄漏对水资源和食品安全的威胁。检测发现,茨城县生产的菠菜、福岛县生产的牛奶以及该县饭馆村的自来水中,放射性物质的浓度明显超标。尽管日本有关部门政府官员称“不致影响健康”,但人们的忧虑却在加深。如果核泄漏得不到有效控制,不仅日本的东北粮仓和副食生产基地将遭受致命打击,而且核泄漏将随着风和海水扩散到公海以及周边国家和地区,那里的动植物和食品安全也将受到威胁。全世界都在期待着日本的核泄漏能够早一分钟得到有效控制。
世界产业链受到震动
自上世纪70年代以来,日本产业参与国际分工的程度逐步加深,特别是在制造业领域,某些环节的国际分工已经细化到工序层次。由于日本国内比较广泛地实行零库存生产方式,一旦某个地方或某个环节的生产陷于停顿,整个生产加工链都将受到影响。这种情况在1995年阪神大地震时就曾出现。当时,高架公路因地震而倾倒,零部件运输中断,致使下游企业的生产无法进行。随着国际分工的发展与细化,类似的影响也将延伸到海外。在汽车、机械、电子等领域的国际分工中,日本是高档材质、中间产品、核心部件等的供应方,一旦地震使日本的产业链陷于停顿,将直接影响到国外相关企业的生产和正常经营。
此次地震的重灾区虽然不是日本制造业最主要的集聚地,但由于受灾范围广,对日本制造业的影响面大大超过阪神地震。据统计,日本30人以上规模的制造业企业有12%以上分布在此次受灾最严重的六个县,其中便包括一部分国际化分工程度很高的行业和企业。
更为严重的是,核泄漏发生后,日本出现了大范围停电和轮流限电,其影响已扩大到东京等产业重镇,生产链条的断裂在所难免。如果日本不能在一个月内恢复正常供电和生产,由日本本土供应的汽车零部件、精密仪器组件、集成电路、电子元器件等海外企业和组装线等的生产势必受到影响。
不过,日本大部分地区的电力供应和生产在照常进行,加之日本已在海外建立许多生产基地,制造业的海外生产比率已达1/3以上。在日本东北部企业无法正常供货的情况下,日本其它地区以及海外生产基地将在填补供应缺口上发挥作用。另外,若其他国家能够提供同类替代产品,将有助于维持世界制造业生产链的正常运转。
世界能源发展面临方向性选择
日本是唯一一个遭受核武器之害的国家,因此,在发展核电问题上,日本经历的社会阻力也最大,建成的每一座核电站都必须经过周密的考量和设计,加之日本人做事非常精细,人们有理由相信:日本核电站的建设质量是无可挑剔的。正因为如此,此次地震中发生的核泄漏令全世界大为震惊。这不仅将动摇日本已经确定的核能发展战略,而且对世界能源结构和能源发展走势也将产生深刻影响。
面对日趋严峻的地球温室效应和空气污染,煤炭发电已被纳入限制发展之列。有限的石油储量和油价飙升,使油电成本变得日趋昂贵,高油价甚至成为推高世界性通货膨胀的重要因素。在这种形势下,无论是发达国家还是发展中国家,均在多方位寻找新的可替代能源,并将核电作为重要的发展方向。世界原子能协会(WNA)2010年1月的数据显示,到2025年,全世界列入规划的新增核电装机容量达8.26亿千瓦,相当于现有核电装机容量(3.41亿千瓦)的2.42倍。日本的核泄漏事件,引起了全世界的关注和警觉。对那些已列入规划的核电站将不得不重新考量。可以预料,建设新的核电站将遭遇更大的社会阻力。
但是,社会经济发展对电力的需求却在增长。在未来15年中,全世界的电力装机容量至少有4.85亿千瓦的缺口。用什么来填补这一缺口,成为世界经济发展面临的重大课题。在已知的解决方案中,均存在很大的局限性,真正给力的并不多。比如风电,在没风的时候,再大的装机容量也发不出电来。再比如太阳能发电,太阳一下山,发电设备也“睡觉”,若遇上阴雨天,发电设备就连续休息。在需要更多热量供应的冬季,由于日照时间短,太阳能发电设备也显得不够给力。近年来,生物质能的利用快速增长,但也带来了新的矛盾,即:与人争粮、推高粮价。此外,潮汐能要达到经济化的利用,也还需要进一步的研究和探索。
同上述几类能源相比,水电具有明显的优势,但也并非没有问题。建设水电站需要构筑大坝和水库。经过一定年限后,由于泥沙淤积,水库的底部会逐渐升高,大坝最终有可能变成废坝甚至“害坝”。此外,一座大坝建成后,将改变周围的生态环境。这对于人类赖以生存的地球而言,究竟是祸是福,尚难断定。有鉴于此,一些发达国家不再建设大型水电站,也不再为发展中国家建设水电站提供资金支持。
日本发生大地震后,石油、煤炭等国际大宗商品的价格出现一定幅度的回落,估计这种状况持续的时间不会很长。在世界对核电风险的忧虑未消解之前,煤炭、石油、天然气仍将是填补电力供应缺口的主力。由此将带来两方面的问题,一是煤炭、石油、天然气等传统能源的价格将会走高;二是实现降低温室气体排放的目标将变得更加艰难。因此,深入开发和普及节能减排技术,开发和推广煤炭洁净利用技术将变得更加迫切。(2011年3月21日完稿)
[1] EAGLES,即Emerging And Growth-Leading Economies的缩写,“飞鹰经济体”包括的国家和地区主要有巴西、俄罗斯、印度、中国、韩国、台湾、墨西哥、土耳其、印尼等。